【黄黑】同一世界 第五章
第五章 我不会放弃
初夏的阳光还不太灼人，新叶的颜色由浅变深，郁郁葱葱长满一树又一树。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黑子掬起一把水泼到脸上，总算感觉从地狱般的晨练中活了过来。
“哲君，请用这个擦脸吧。”
桃井红着脸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条洁白干燥的毛巾。
“谢谢。”
桃井看着黑子接过毛巾抹脸，正开心，忽地被黑子小臂上一小块青紫吸引了视线。她盯着那一小片瘀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黑子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抬头看见桃井皱眉的样子，心里了然，淡淡地笑着道：“昨天抢断的时候不小心跟后面冲上来的人撞上了，小伤，不要紧的。”
桃井想起她也从青峰身上看到过不少这样的瘀伤或是擦伤，平日她和其他经理们也经常要帮忙为队员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
“有时候会觉得篮球是个危险的运动，普通点也小伤不断，运气差就更糟糕了……”
“桃井小姐是个温柔的人呢。”
“诶？”
桃井一惊之下抬头看向黑子，意识到被夸奖了，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我只是觉得大家挺不容易的……”
“嗯。即便如此，还是想要继续下去……篮球大概就是这样的运动吧。”
黑子依然淡淡地笑着，桃井隐约觉得他稍稍拖长尾音的犹豫里，似乎包含了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黑子把毛巾对折叠好递给桃井。
“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回体育馆里，晨练结束大部分人都走了，还有几个人在场边收拾东西，场上青峰跟黄濑又在一对一。
持球的黄濑完全摆脱不了青峰的防守，这一球黄濑打得谨慎，又一次回到面对面对峙的状况，青峰扯起嘴角一笑，“黄濑，快30秒啰。”[1]（此处进攻时间为一对一时的30秒，而不采用正式比赛中的24秒进攻时间。）
黄濑没答话，专注地观察青峰的动作寻找进攻机会。
几下运球后，黄濑一记胯下运球把球换到左手，身体同时向左侧虚晃，青峰完全没被他的假动 作骗到，在他试图从右侧突破的时候马上就反应过来紧贴了上去，意识到30秒进攻时间快到，黄濑硬是冲到篮下上篮，被青峰轻松盖帽。
青峰过去捡起地上的球，看着黄濑说：“黄濑，你还真是不懂放弃啊，CROSSOVER都被我防下来多少次了，还是非要用这招么？”
黄濑不发一语，屈膝张臂摆出了防守姿势，眼神凌厉地直逼青峰，浑身上下散发着无言的挑衅。
青峰脸上轻松的笑容也不禁绷直了，他“哈”了一声，带球冲向黄濑，“有本事就把我拦下来吧，黄濑！”
青峰做了两次假动作，速度极快地突破了黄濑的防守，在篮下跳起爆扣，5秒不到的时间里就拿下了这一球。
黄濑抹了把汗，接住青峰抛来的球，再一次站到了三分线外。
对峙间，黄濑的注意力越发集中，身上散发的气势让青峰觉得他似乎准备做些什么。
黄濑右手运球，动作节奏缓慢，球一下一下地落在他左脚边，慢节奏的运球声仿佛要催眠人一般，就在人的神经要被这样的慢节奏放松之际，黄濑的动作突然变奏，快速把球拍向双脚间换到左手，身体比刚才更大幅度地向左晃动，青峰被他的气势带动向同一侧移动，下一瞬，青峰只觉眼前的黄濑快得只留下了残影，黄濑竟然迅速拉回身体从相反方向突破了过去。
又是CROSSOVER！
青峰脑袋里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却愣在了原地。
同一个技术，同一套动作，由不同的选手做出来都会各自不同，厉害的选手更会有个人的强烈风格。那个时候，尽管还不是完全一样，黄濑的动作节奏却让青峰有了一种强烈的错觉——
就像看到了自己站在自己面前。
他追上去试图拦下黄濑，黄濑已经从篮框前不远跨步起跳，身体跃起飞向篮框，右手用力下扣把篮球灌向球篮，“哐——”的一声巨响响彻场馆。
“放弃？别开玩笑了。”
黄濑单手攀着篮筐，转头看向侧边篮下刚赶过来的青峰，眼神带着一种从未见过的锋利和凌厉。
“我可是连续败给这招五次，怎么能不好好回敬呢。”
眼前的黄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震慑力，目光自上而下，强烈地传达着“我用同一招彻底回敬你了”。
青峰心底不自觉地泛起了一阵寒意，等他从黄濑的压迫力中回过神来，突然大笑道：“哈哈……不错嘛黄濑，不过这十球也打完了，8比2又是我赢了，你还差得远呢！”
黄濑瞬间恢复二货表情，跳下来耍赖：“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桃井像是想起了什么，朝他们大喊：“青峰君，小黄，别玩了，马上要上课了！”
那两人只好开始收拾东西，还不忘斗嘴。
“小黄刚才……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啊。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桃井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黄濑，显得心有余悸。黑子回道：“他在球场上认真起来的时候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
“诶，真的吗？”
“是的。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最近他的实力已经踏进了奇迹世代的领域，气势也变得更强了。”
向他俩走过来的黄濑正笑容满满地朝着黑子挥手，黑子也向他挥了挥手示意。桃井看着一前一后走来的黄濑和青峰，微笑道：“小黄最近确实变强了不少呢……虽然还是一直输给青峰君。小黄一定很不甘心吧。”
“即便一直输，他还是一次比一次强……”黑子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如果可以变强，不管是要做多少练习，输掉多少次一对一，要吃多少苦，哪怕是受点伤……我也……”
黄濑和青峰已走近，黑子没再说下去，带着点歉意朝桃井笑了笑，“对不起，突然说对桃井小姐说这些。我们走吧。”
桃井愣愣地看着黑子，没能回话。
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刚才黑子没能说出口的话。
学球两个星期升上一军，三个多月成为首发，跟其他四人并称奇迹世代。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闪亮少年，跟眼前这个存在感稀薄的少年，走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篮球道路。
哲君，一定才是最不甘心的那个人吧。
一米六多一点的黑子跟将近两米的紫原杠上了。
紫原说走了一个刚升上一军的部员，黑子站出来表达强烈的不满。两人站在一号球场中间对峙，其他队员围在边上谁也没出来劝架。
桃井看得心里一阵焦急又无可奈何。她想去追回那位走掉的部员，却被绿间一句话劝住了脚步，“别去了，会回来的人就会回来，被人说几句就放弃的话，是注定无法坚持下去的。”
球场上，黑子怒极而毫不回避地直瞪紫原，神情挑衅意味十足，平日温和的语气也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我承认有天赋和才能的存在，但那也不见得努力就不会有成果。”
桃井觉得那一刻的黑子像是极力捍卫着什么东西，誓死不退让的气势甚至让那平日隐藏在光芒下的影子都长出了片片锋利的刀刃。她忽然觉得，她还是应该去找一下那位跑走的部员。
桃井很快就找到了那位部员，他正蹲在体育馆旁的一棵树下，头埋在双膝之间小声地啜泣着。桃井犹豫了一下，掏出手帕轻声道：“这个请拿去用吧。”
男生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她。
“不要放弃。回去继续练习吧？”
她放柔了声音，这个半大的男孩子，就这样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
“我……已经决定……放弃篮球了……”
“凡人永远……都只是凡人，一辈子……都……赢不过天才……”
她脑海中响起绿间刚才说的话“事实就是，黑子不就在一军存活下来了吗”，她突然很想对这个对自己的篮球道路绝望的男孩子说，不是那样的，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你看，有一个人拼尽全力证明了这件事。
然而她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伤人，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训练结束后桃井在水池边找到了黑子，一如既往地递上洁白干净的毛巾，她看着黑子边道谢边接过去，犹豫了一下道：“哲君，今天被小紫说走了的那位……他说要放弃篮球了。可能是我多事，但我猜哲君打算去找他，我想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要对他说比较好……”
黑子擦脸的动作顿了顿，拿下毛巾，眼睛看着水龙头，缓缓道：“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桃井小姐特地来告诉我。”
说着他动作利落地擦干手臂上的水滴，似乎不再打算说什么。
“哲君？”
黑子听到她的轻唤，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她，嘴角有细小的弧度却不含一丝笑意。
“我不会放弃的。”
篮球也好，努力也好，无论哪一样我都不会放弃。
桃井在部活室整理对手资料投入到忘了时间，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此刻正快步往校门方向走。路过体育馆，她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第一体育馆灯还亮着。
好奇这么晚还在第一体育馆留着的会是谁，桃井跑到体育馆门口，往里面探头。
惊喜又意料之中。
偌大场馆里一个人在练习的，是黑子。
黑子把手里的篮球高高抛起，左脚前跨一步，右手后拉，等球落至身前，借着身体扭转的力气手掌往前用力一推，球以极快的速度被击出，直线飞行了一会后落进了不远处的箩筐中。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俯身去捡脚下的球，身形忽地不稳，斜斜地倒了下去。
“哲君！”
桃井赶紧跑过去，凑近时发现黑子仰面躺着，一只手臂压在眼睛上。
“没事吧哲君？”
桃井蹲在他身旁凑过去看他，黑子身上大汗淋漓，胸口在急促地上下起伏。
她皱起了好看的双眉，掏出手帕替黑子擦去额上的汗。
黑子挪开手臂，少见地没马上道谢，也没跟桃井对上目光，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微微眯起眼。
“刺眼……偏偏还是想去直视。”
“哎？”
“紫原君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灰崎君也好，那位部员也好，他们的选择我没有资格说什么……”黑子缓缓地把手举起来，挡住刺眼的灯光，“只是……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他们明明跟我不一样……只要练习就可以进球，只要努力就可以升上一军，为什么还要放弃？”
“哲君……”
“国一待在三军的时候，我曾用尽了我能想到的办法去变强……结果升格测试后教练对我说，‘你退部吧’。”
“我想过放弃……后来就像桃井小姐所知道的那样，青峰君鼓励了我，赤司君发现了我。”
“能够像现在这样打球，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黑子举在半空的手用力握成拳。
“谢谢你，桃井小姐。”
黑子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弯腰捡起了脚边的篮球。
“哲君！今天就先不要练了吧？”
“还差三个球，让我完成它吧。”
桃井愣了一下，看了看地面，发现地板上还落下两个球。是这样啊……原来哲君要把散落的篮球全都用加速传球传回装球的箩筐。
被抛起的球从半空中开始落下，黑子已经摆好了加速传球的准备姿势。
果然还是劝不了这个人啊。
桃井退开两步，苦笑着看着黑子，不再说什么。
黑子训练结束后桃井帮他一起收拾了场地，两人往校门走的时候黑子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从包里掏出来看了看，很快就塞回包里，桃井感觉黑子的脚步快了起来。
“哲君，谁的短信？是有什么急事吗？”
“啊……”黑子似乎才反应了过来，放慢了脚步，“没有急事，是黄濑君的短信。”
“小黄找你玩？”
黑子脸上显露了一丝不爽，若不是黑子向来表情不多，桃井差点以为他要撇撇嘴。
“他写‘小黑子我学会大梦脚步了！一个人自学的哦！没有原版的强，但是业余水准应该相当不错了吧！以后我就能纵横内线了！’。现在我想快点到家里，吃饭，休息，然后去跑步。”
“哈哈，哲君和小黄有时候还真像呢。”
“会吗……？黄濑君跟我是两个极端……我们完全不同。”
桃井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他一会儿，开心地道：
“太好了，哲君又恢复精神了。”
黑子疑惑：“……我之前看起来很没精神吗？”
桃井没直接回答，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本杂志上说的真准。”
“嗯？”
“那里写，黄色跟蓝色的关系是互补呢。”
桃井的话像夏夜温热的微风一般轻轻拂过黑子的心房，这句话像是说中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中，却在那之后，被他记了很多年。
——待续
这一章出现的CROSSOVER是现实中很常见的球技，技术指导大斌的说法是：变向变速突破。
这里出现的场景是持球人用假动作作势从一边突破，晃开防守人之后马上在另一边进行突破。场景是我看着CROSSOVER教学视频写的，如有BUG欢迎纠正。
